是先有大二劇的構想才有之夜的籌備的,我在一本名為《地圖集The Atlas》的書上,找到了地理學可以如何透過表演藝術影響世界的途徑,香港文學家董啟章的幾行文字,開啟了整個地理之夜的籌備,我心想著,一定要讓這個想法從之夜開始播種,如果沒有人要承擔總召的位子,就我來吧,「想像地理:RECONSTRUCTION」在此打開了扉頁,和地理系的眾多表演者打造別緻的夜晚。


        13之夜海報-01 

  The Atlas creates Imaginative Geography.

  大二劇的劇本經過了一陣痛苦的撞牆期,一切的苦難從我在董啟章的行文中看到「對反地」的概念後逐漸展開,義大利神父獲朗他尼在他的地圖學研究小冊中將「兩個地方處於極端對立」的狀態稱作「對反地」,這個說詞很有趣,《地圖集The Atlas》這本書是一本虛構的長篇小說,只是採用學術的行文寫作,所討論的主體均為「地方」,不同於世界的概念,一般電影中即便呈現「相反的世界觀」,所採用的名詞是「世界」,「世界」一詞來自佛經,所指涉的除了地球,還是整個時間與空間緊密形成的連續體,亦即世界是一個完整的空間,自成一體,當電影中出現相反世界時,彼地與此地是無關聯的平行時空,那樣的劇本所建構出來的是與我們這些人類無相干的空間。「對反地」不一樣,由於地方是不斷地透過社會文化的流動所建構出來的,地方與地方之間呈現的是一個可相通的關聯,簡言之,「對反地」所指涉的地方,是因應一個既存的地方,對應出的空間(地方),兩者相生相滅。於此,是我將Tim Cresswell對於「地方」的想法,揉合董啟章創造的假想詞彙「對反地」,所連結在一起的思考。

 

  我看著「對反地」三個字,心裡想著,這可以寫成一部劇本,於是瘋狂的事情展開了。

 

  「極端對立」的狀態所要牽涉到的世界現象太多,作為一齣地理系出產的戲劇,我所希望關懷的,先從與主流價值對立開始吧。但是想法一直不大明確,撞牆期不斷持續著,心理依稀還記的賴彥甫在地理營的人文地理室內課程中提過的「想像地理」,好像是談論人類假想的世界觀,之夜主題就這麼定了。然而,這又是另一個渾沌的開始。

  我對「想像地理」的了解並不多,在貿然的決定後,隨之而來的是我自己連何謂想像地理都不清楚,如何為大二劇定位?接著,我在另外一本Joanne P. Sharp的書《後殖民地理學》中認識了愛德華薩依德,「想像地理」一詞的開創者,其在《東方主義》一書中用來表示西方中心論下的文本化東方世界,是西方人用來鞏固自身認同的想像他者,東方世界在西方人的眼中充斥著恐怖主義、科學落後、環境髒亂等。啊哈,鞏固自身認同,好像知道應該怎麼寫,寫些什麼。

 

  這個劇本的雛形是在客家文化中心的編劇班第一堂課出現的,那一堂課裡,老師教我們如何說故事、找題材,然後請我們每個人寫一段小故事,故事的原型大抵如下:

    一個被社會視為絕頂優秀的年輕人決定抱著社會的重任出海探索,他經歷了三座島,第一座是素食島,第二座是女人島,第三座是同志島,在三座島上他被忽視、歧視、低估、甚至追殺和迫害,但是這三座島上卻都有人對他伸出援手,最後他平安回到台灣,過了幾天,他想報答這些幫助他的人,上網鍵入姓名搜尋,卻赫然發現他們都是過去出現在社會版上的死人。

  這種在最後推翻最一開始劇情前提的劇本結構很受用,是我在那堂編劇課學到的,將它拿來寫對反地的故事再好不過,可以凸顯主流價值橫行的地方是如何殘殺地方中活動的身體。老師看過我的練習後,給了一段出乎預料的見解,他認為在我故事中的那三座島,其實就存在於我們的社會中,他覺得這樣的寫法,是隱喻我們的社會如何忽視弱勢的處境。這一段作者已死的解讀給了我很大的靈感,對啊,對反地與原有地相生相滅,他們是鑲嵌在一塊的。

  

  Counter Place 這部劇本就在這樣的思考脈絡下不斷被發展出來,寫完劇本的當下其實很激動,若能將所有艱澀難懂、常民難親的學術理論,都包裝成普羅大眾的樣子展現出來,學者將不會再被大眾關在象牙塔中,更不會有學術與實際脫節的說法。

  這部劇本的名字其實算是誤植了,在董啟章的書中,對反地的英文應該是antiplace,而counter place所指的是對應地,「一個地方必然會在另一個平行重疊的空間內,找到自己的對應地,對應地間有種柏拉圖式的關係,即二者(或多於二者)皆為同一真實和理形的摹本或拷貝,或可說是同一原文的翻譯」,但是現在回頭看,我並不喜歡「anti-」這個字根,他代表的是反抗、相反的意思,這樣意涵的後面表示有一個原有的東西存在於那理,我認為的對反地,是與所謂的正常世界相生相滅的,只是主流價值的擁抱者看不見罷了,所以對反地也是對應地,對反地與其所對照的地方其實是同一個地方的不同摹本,異性戀地方與同性戀地方是同一個地方、葷食地方與素食地方是同個地方,男性地方與女性地方也是同個地方。劇名選用了Counter Place雖是誤用,但看來反倒貼切。

 

社會常模下的兄妹,唐時與唐愛格,在序幕擁護被視為正常的主流價值,包括資本主義、多數暴力、熱門學問,抨擊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舅舅,質疑為何怪人越來越多,整齣戲的伏筆埋在唐時的一句疑問「當怪人比正常人還要多,正常人還是正常人嗎?」隨後發生地震,兩人陷入黑暗。

唐時進入的第一個對反地-國民華中,這個名為阿麗嬸的女子,對於唐時吃肉的習性不得思索,唐時則回嗆吃肉才是正常的,信教的人才吃素。

 

跑出阿麗嬸家中的唐時想找便利商店,但是卻發現別說商店,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,這時遇到了王尹,王尹急著回家,深怕被別人看到自己整天老待在外面,會被媽媽念是野男。

 

王尹是阿麗嬸的兒子,用餐時,兩人發現唐時是右撇子,對右撇子的處境討論了一番。

  王尹帶唐時去詢問長者阿福伯,阿福伯發現中華民國與國民華中十分鄰近,且一旁寫著對反地三個字。

 

王尹與唐時在海邊告別,告訴唐時往北邊航行不久,應該便能進入時空廊道。

 

 

唐時在航行的夜晚聽見聲音,告訴他人類執著於看見十分愚蠢,唐時自認是正常的人,這個聲音來自受害者的集體潛意識,警告唐時不要一直愚蠢下去,唐時被數個人拉住。

 

唐時在某個海邊醒來,發現穆貞要跳海,一把抓住了她,兩個女人自稱是她的母親,要把這個有問題的孩子帶回家管教,唐時認為這個家庭需要通報社會局,卻反遭女人質疑社會局是什麼?要唐時不要一個男孩子待在外頭。

 

這座島名為灣台,市集中的攤販談論自己的老公,以及男性在新時代希望不要待在家中帶小孩的願景,客人用一把蔥跟攤販交換一斤番薯。在另一男子跑進來聲稱見到死人後,攤販們連忙暈倒在地。

 

唐時發現死人竟是自己的妹妹唐愛格,撥打119卻是空號。

 

穆貞帶唐時到醫院後,唐愛格仍回天乏術,穆貞的母親談論唐愛格的死,想起唐愛格的身上少了一塊肉感到十分恐怖。

 

穆貞與唐時各自掩藏自己的異性戀身分,談話中使用同性戀式思考,不時沉默、不時尷尬,穆貞決定尋求聰明的同學李天毅幫忙尋找兇手

 

李天毅認為兇手不可能神色自若待在家中,應該會躲在山林之中。


 

三人在山林中坐下來休息,李天毅聽到唐時學商管,認為唐時能勇敢選擇自己喜歡的東西修讀很好。

 

山林間出現持刀男子,穆貞發現竟是自己的愛人王榮浩。

 

穆貞與王榮浩相會後,發現王榮浩是殺害唐愛格的兇手。

 

一陣混亂中,王榮浩殺害了李天毅。

 

王榮浩再殺害穆貞,並問唐時是不是要用他自以為是的正常殺死他,王榮浩認為自己不聰明、是異性戀,又殺了人,已經沒有前途。唐時告訴王榮浩,兩人均是異性戀,沒有正常與不正常。

 

王榮浩詢問唐時,是不是也跟他一樣喜歡吃人肉。

 

王榮浩自殺。

 

唐時在山上遇到尼姑無迴,唐時質疑對反地為何還有宗教存在,無迴告誡「世間萬物相生相滅,一事之存在,必有其對反新生。」並告訴唐時他是回不去原來的地方的。

 

唐時坐在地上無助地哭泣。

 

王尹、阿福伯、李天毅、王榮浩、穆貞出現,對唐時伸出手,指引唐時到某個方向。

 

唐時發現自己回到房間,經過地震摧殘後杯盤狼藉,兩個人走了進來抬走一具屍體,其中一人說道「這個叫做唐時的人真可憐,被土石壓成這樣」

 

唐愛格、王尹、李天毅再度出現呼喊著唐時,唐時驚覺自己已經被這棟社會醜陋堆積出的大樓,徹底壓死了。

 

   感謝觀眾席願意留下來看大二劇的人們,雖然我知道大二劇排在最後可能的下場就是觀眾很少,但是作為一個總括薩依德精神的戲劇,我堅持放在最後。地理之夜這個舞台,屬於社會大眾的,這次打不開的第四道牆,明年或後年一定要打開它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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